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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8.【三更合一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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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……她真是昏了头了。

    “陛下真是昏了头了。”

    远远地跟在他们身后的玉歌忍不住压低声音吐槽。

    薛显斜了她一眼,“你也忍不了了?”

    “陛下午时梦见了国师,心中难过,这会便拉着谢首辅逛御花园……不明摆着还是拿首辅大人当作国师的替代品吗?”

    玉歌眉心紧皱,“这要是国师回来,知道陛下有了新欢,两人不是又要生出许多误会?”

    薛显不赞同地哼了一声,“只有你觉得国师还会回来。”

    “你懂什么,”玉歌反驳,“国师对陛下是有情的,只不过隐藏得深而已。他肯定会回来。”

    薛显不屑地扯了扯嘴角。

    说话间,一行人恰好走到了云韶府跟前。

    因为懊悔沉默了一路的贺缈总算看到了曙光,没有多想,便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,“朕突然想起今日还要去云韶府看她们排戏……”

    言下之意便是,谢卿你可以走了。

    “早就听闻陛下的云韶府奇人辈出,堪称一绝,今日总算有幸得见。”

    谢逐露出了这一路走来的第一个笑容。

    “…………”

    贺缈微微有些傻眼。

    等等?她没有邀请他啊?可他笑得这么好看……她能拒绝吗?

    云韶府最近正在排谢逐的戏,戏本便是由方以唯和景毓主笔的。

    出演谢逐的是个女扮男装的伶人,原本听说女帝来观戏倒是习以为常,然而一瞧见女帝身边的谢逐,表情登时变了,紧张地念错了好几句台词。

    “她们平日里可不是这种水准,”贺缈不得不为自己的云韶府挽尊,“看来是你吓着她们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谢逐挑眉。

    云韶府的教坊使连忙跪下,“陛下恕罪,她们疏于练习,奴才回头定会罚她们。”

    “陛下说的没错,想必是我来得突然,她们紧张而已。”

    谢逐淡淡道。

    贺缈也摆了摆手,随手拈了块糕点,“起来吧,不怪她们,”

    “谢陛下……”

    教坊使这才站起身,暗自舒了口气。

    台上有几个乐姬登场,谢逐看了一眼,便侧头看向贺缈,“这几个乐姬微臣瞧着竟有些眼熟。”

    “首辅大人眼力真好,这几人是陛下当初赐到您府上的……”

    教坊使赶紧开口附和。

    贺缈心头一咯噔,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。

    下一刻,她就听得谢逐端凝低沉的嗓音,温和如三月春风。

    “我府中当时有个叫青阮的,如今在何处?”

    “咳——”

    贺缈差点呛着,她剧烈地咳嗽起来,拼命给一旁的玉歌使眼色,直到谢逐转头看她,才赶紧收回视线。

    教坊使对女帝的“插科打诨”毫无觉察,仔细回想了一下,迟疑地摇头,“首辅大人是否记错了?云韶府里从来没有一个叫青阮的。”

    “咳咳咳——”

    贺缈拍着桌咳嗽起来,试图以这种拙劣的方式压过教坊使的回答。

    玉歌也大呼小叫地扑了上去,“陛下!陛下你没事吧?!”

    谢逐的注意力不得不从“云韶府是否有青阮这个人”转移到了“女帝会不会被一口糕点呛死”。

    “陛下,可要唤御医?”

    “不,不必了。”

    贺缈咳嗽的声音弱了下去。

    然而,云韶府的这位教坊使怕是不想再在这个位置上继续待了,仍然绞尽脑汁地回想着青阮这个名字,“当初给首辅大人赐宫婢,名单都是奴才亲自定的,的确没有什么青阮。”

    贺缈暗自咬牙,一个眼刀飞向了教坊使,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,“可能是你记错了,又或是……那丫头在宫外用了别的名字。”

    教坊使终于察觉出了什么,赶紧改口应道,“是是是,许是奴才记错了。”

    谢逐微微蹙眉。

    - -

    转眼入了仲夏。

    贺缈最受不得炎炎夏日,每日在鸾台听见外头蝉声嘈杂,火气就不打一处来。因此天气刚热,她就心急火燎地收拾东西,搬去了畅心园避暑。

    朝中因杨谨和而起的风波已经初见安定。

    陆珏统领的锦衣卫做事是大刀阔斧干净利落,杨谨和等人是夏初下的诏狱,而刚入仲夏,此案便已在陆珏的雷霆手段下接近尾声。

    因贺缈行的是仁政,此案并未株连太多人。为首的杨谨和本被定了死罪,也被宽以流放之刑。其余的人依照涉案深浅,革职的革职,贬官的贬官。方淮虽是杨谨和亲信,最后却因以实证揭发杨谨和贪墨戴罪立功,只是被革了职,再不能入朝为官。

    此番动荡后,鸾台几位颜官皆升了官职,却仍在鸾台伴驾,以周、方二人为首。周青岸升任礼部尚书,方以唯升任礼部侍郎。一时间,鸾台竟是有与凤阁分庭抗礼的架势。

    “陛下,女试定在了明年八月,与科举同时进行。”

    谢逐与方以唯站在殿中,朝坐在桌案后的贺缈禀报。开设女子科举这件大事已被提上日程,谢逐是首辅,而方以唯奉贺缈之命为女科主事,所以此事从头到尾主要由他们负责。

    贺缈翻了翻奏折,“女学呢?”

    若想女子科举有好的反响,在大颜境内开设女子学堂便是必行之举。

    方以唯上前一步,回答地有些犹豫,“陛下,女学的进展……并不顺利。按照如今各地女学报名的人数,明年参加女试的人数,最多不会超过千人,而再经由乡试会试筛选,最后能参加殿试,怕是寥寥无几……”

    闻言,贺缈微微皱了皱眉,“怎会如此?”

    方以唯抿唇,跪地伏身,“微臣办事不力,甘愿受罚。”

    “罚你有什么用,你先起来。”

    贺缈放下手里的奏章,垂眼看向她。

    谢逐神色温润,徐徐道,“此事不怨方大人,若想成功推行女试,除了陛下的一纸诏书,还需民间支持。可女学女试所触及的,皆是以往礼法的沉疴旧疾,错综复杂、盘根错节。若不能探访民情,臣等怕是也一筹莫展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,“所幸离开科还有一年的时间,若能在这一年里寻出应对之策,鼓励女子入学堂,应当还能扭转局面。”

    贺缈一愣,“你的意思是……”

    “臣愿微服出行,探询民意。”

    谢逐抬眼,望向御座之上的贺缈。

    “陛下,”方以唯从谢逐的请愿中回过神,也连忙开口,“此事还是交由微臣吧。首辅大人毕竟不是女子,办起事来怕是不如微臣方便。”

    谢逐侧眼看向方以唯,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,却被贺缈打断。

    “别争了。”

    贺缈心中已有了主意,视线在他俩身上扫过,微蹙的眉心舒展开来。

    “都去。”

    - -

    贺缈所说的都去,不止是方以唯和谢逐,还包括了第三人。

    春泽馆。

    “你说什么?!”

    贺琳琅难以置信地瞪着坐在那慢条斯理饮茶的贺缈,“你再说一遍!”

    贺缈放下茶盏,抿了抿唇,“过几日,朕想微服出京。”

    贺琳琅全然不顾君臣尊卑,手指一抬愤怒地指向贺缈,“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?几个月前才称病出宫跑到一臣子府上做丫鬟,现在又要搞什么微服私访?!”

    贺缈早就料到她会有此反应,所以一进来就屏退了所有人,不然让其他宫人瞧见,她这女帝的威严怕是也不复存在了。

    “长姐……”

    面对暴躁的贺琳琅,贺缈也只能软磨硬泡,“明年这个时候,便是女科第一次试行。推行女子科举有多难你不会不知道,若此次没有回应,再想继续便是难上加难。”

    贺琳琅面无表情,“陛下别来蒙我。今日在安和殿,谢逐和方以唯都抢这个差事,哪里轮到你亲自去?”

    贺缈唇角的笑意僵了僵,“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长姐……只是,除了女科,我还有旁的事要做。”

    “什么?”

    “这一年来京中私市屡禁不止,还出现了不少大晋禁品。我想在晋颜边境通关市,所以要亲自去了解当地民生。”

    贺琳琅将信将疑,“果真是为了政事,并非为了玩乐?”

    贺缈认真地点头,“是。我若是微服私访,还要劳烦长姐监国,坐镇京中、代理朝政。”

    贺琳琅一怔,似是有些诧异,“监国……我?”

    监国这等重任,她竟是放心交给自己?倘若……万一自己生了反心,趁她不在京中夺权自立,她岂不是拱手将江山让了出来?

    明白贺琳琅的顾虑,贺缈笑了笑,“除了长姐,朕还能放心交给谁。”

    = = =

    预备微服私访的小分队最初只有三个人。可陆陆续续不断有人加入,最后的阵容竟是愈发扩大。

    毕竟女帝出宫是件危险系数不低的大事,贺琳琅虽没再阻拦,但却要求贺缈一定要带上锦衣卫,让陆珏护卫左右,以防有什么乱臣贼子动了心思,对她不利。

    而宁翊不知从哪听到的风声,知道她要带着方以唯和谢逐出京,当天人就冲到了畅心园,哭天抢地搬出幼时(压根不存在)的情分,死活要跟着她一起去。

    贺缈无法,想着宁翊这人脑子灵活、做事不按章法,也算有用处,便允了他。

    除此之外,其实还有不少人来贺缈跟前“纠缠”。

    譬如励志做大颜第一面首的景毓,和宁翊从小就要好的靖国公次子楚霄,还有平日里甚少言语的裴喻。就连周青岸,也对微服出巡一事提过两句。

    只是贺缈出宫不想动这么大阵仗,若真把他们都带去了,岂不等于把凤阁鸾台都背在身上走了。

    更何况……偏偏还都是些“颜官”。让贺琳琅知道了,还要以为她此次就是带着“男宠”到民间逍遥快活去了。

    鸾台西殿。

    方以唯因为过几日便要离京出行,手头还要不少政事要与褚廷之他们交接,所以一整天都在鸾台忙前忙后,看得其他几个留守盛京的人拈酸吃醋、磨牙凿齿,就连一向同她交好的景毓都没给她什么好脸色。

    “陛下连宁翊都带着去,凭什么不带我……”

    景毓愤愤不平,一边小声嘀咕,一边手下的纸已经被揉得乱七八糟。

    另一边,裴喻虽不像他这么碎碎念,但也板着脸,心不在焉地盯着笔架发呆。

    方以唯也能感受到殿内诡异的氛围,只好默不作声的低头做事,连大气也不敢出,恨不能完全降低自己的存在感。

    “周大人,”

    方以唯将一叠折子搬到了周青岸跟前,“女科还有些琐碎的小事没有定夺,我离京后还要劳烦大人了。”

    周青岸抬头瞧了她一眼,却立刻移开了视线,目光竟隐约有些闪躲,“知道了。”

    他敲了敲自己手边腾出的空地,示意方以唯放下。

    褚廷之也走了过来,抢在方以唯前头将手里的东西放下,冷嘲热讽,“女科一事原本就是你与谢首辅主理,现在倒好,你们二人跟着陛下离京,这烂摊子竟交给我们收拾……”

    周青岸蹙眉。

    “方大人这几月颇受谢首辅赏识,也一直唯首辅大人马首是瞻。恐怕早就是身在鸾台,心在凤阁。既然如此,何不奏请陛下,干脆离了鸾台入凤阁?”

    褚廷之已然将凤阁视作对立面,于是便十分看不得方以唯听谢逐的吩咐做事。

    方以唯捧着厚厚一叠折子,微微有些愣怔,刚要反驳,却听得周青岸已经抢在她前面开口,“这话若让陆珏听见,已经够治你一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了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”

    周青岸起身,垂着眼接过方以唯手里的那一叠折子,又沉默了一会,才不自在地憋出一句,“早去早回。”

    褚廷之:???

    正在自怨自艾的裴喻和景毓:???

    他们是瞎了还是聋了,周青岸对方以唯什么时候变成这种态度了?

    方以唯也吓了一跳。

    自从那一日在迎仙居被她撞见醉酒发牢骚之后,周青岸突然就转了性子,对她的态度也与从前不一样了。

    ……难道是怕她向陛下告状吗?

    周青岸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似乎不太符合人设,赶紧沉下脸往回找补,“礼部缺人手。”

    “……是。”

    - -

    除了陆珏和宁翊,此次离京还需有下人伺候。

    方以唯和宁翊虽然平常被下人伺候惯了,但这次却被贺缈勒令,一个侍婢都不许带,只要多一人,便将他们都留在盛京。所以最后轻车便行,只带了玉歌和明岩随行。

    由于贺缈一再缩减人手,真到了出发那日,一行人从畅心园西门启程竟是显得格外冷清,丝毫不像皇帝微服私访的队伍。

    “陛下,此行一定要注意安全,凡事要三思而后行。”

    “好。”

    贺琳琅来送行时还是一万个不放心,而视线一落在贺缈身后的谢逐,她眼神又冷了下来。

    ……若让这种居心叵测的敌国奸细继续待在陛下身边,必是后患无穷。

    因为人少的缘故,陆珏只备了一辆马车。

    贺缈与方以唯自然是坐马车,玉歌和明岩坐在马车外。原本谢逐和宁翊都是骑马的。可谢逐毕竟是受过重伤的人,此次出巡又是长途跋涉,贺缈顾及这一点,便特意命他也同坐马车。

    所以最后骑马的只有陆珏和宁翊,和锦衣卫精挑细选的几名千户。他们皆乔装打扮成寻常人家的护院,驾马护在马车两侧。

    待贺缈他们上车后,贺琳琅转身看向正要上马的陆珏,启唇,嗓音里仿佛含了冰霜,“陆珏。”

    陆珏动作一顿,面上有顷刻的僵硬,但最终还是松开缰绳,转身跟着贺琳琅走到一旁。

    “不知长公主殿下还有何事吩咐?”

    贺琳琅看向马车,“务必保护好陛下。”

    “是,这是卑职的本分。”

    “还有,”贺琳琅斜眼乜他,“本宫之前提过的那件事,你断然拒了,此刻反悔还来得及。”

    陆珏似是早已料到她的用意,再开口时仍是口吻坚决,“卑职忠于陛下,只听陛下之命。”

    贺琳琅冷哼了一声,唇角紧抿,“好一个忠于陛下。既如此,本宫只希望陆指挥使这一路都能寸步不离地护在陛下身侧,只要保陛下平安即可,莫要……”

    她放缓了语速,一字一句道,“多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陆珏心头一凛,蓦地抬眼看向贺琳琅。

    莫非……

    见他警觉,贺琳琅却又突然笑了,“说笑罢了,瞧你紧张的。本宫还有件小事要托付给陆指挥使,此事,你定能做到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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